合同被文奇放到桌面上已经有半个小时了，但是两人似乎有了默契一般，彼此都没有将话题转移到这次会面的主要任务上。
反而给人一种，只是老朋友见面叙旧的错觉。
尚志远是个精致的中年男人，岁月给他带来的痕迹反而将他的眉眼打磨地越发成熟儒雅，梳得一丝不苟的鬓角略微泛白，有几分沉淀的稳重意味，最难能可贵的是，即便是五十多岁了，他的身材也没有任何的走样，管理得非常好。
而这些迹象统统说明，这个男人是个非常不好对付的角色。
这也是为什么，喻泽钦其实已经和尚志远打了近三年的交道，这才在今天能够正式地坐下来，谈这一场合作。
“你父亲和爷爷现在还不知道吗？”
尚志远所指，大家心里都明白。
喻泽钦做的这些生意，都没有让喻家还有外界的其他人知晓。
其实他在外头的身份，当然也不是那么明目张胆的喻家大少爷，可是面对尚志远，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，在认识的最初，他便只能全盘托出，将自己的诚意摆出来，才有可能会让这只老狐狸放下戒备。
他的实力，还不够眼前这个男人能在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的时候，放心地谈成跨洲际的全球性合作。
在芯片贸易上，那些老牌的科技公司可都有上百年的历史，规模和底蕴远远超过自己一个人的力量，他即便拥有最高精尖的技术，也没有办法能够完全以碾压甚至是平等的姿态坐在一起。
“嗯，我现在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事业有成，说出来只会让他们担心。”
“你太谦虚了，我是真找不到有几个人在你这个年纪，能做到你这个程度，不要妄自菲薄，我想你父亲和你爷爷往后要是知道了，肯定会十分欣慰。”
尚志远看了一眼尚卉，笑着道：“你看看喻先生，多么年少有为，你们都是二十几岁，怎么和别人家的孩子差距这么大呢？”
尚小姐的中文名，叫作尚卉。
尚卉大方一笑，脸上自信飞扬，出口的华国话也是字正腔圆，十分标准：“我是做不到像喻先生这样，但是你女儿我也不差吧。”
25岁金融博士毕业，放在同龄人中，也是很优秀的存在。
“听说喻老前几日给你安排了一个相亲啊？”尚志远的话有些突兀，但是看他的表情又像只是随口问问。
“是的，爷爷可能是觉得我的年纪也到了需要考虑这些的时候了。”
喻泽钦回答得婉转。
“那女孩儿是哪家人？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尚志远捻起自己的茶杯，抿了一口，声音和蔼，面容和煦，仿佛真的是他的长辈在关心他一般。
如果不是喻泽钦的目光扫过了那份还没有被光临的合同，他都几乎要相信了。
背景板文奇又一次感受到了对面尚小姐的眼光，一瞬间变得凌厉尖锐，他有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，不由得搓了搓自己的胳膊。
“是秦家的秦小姐，秦小姐人挺好的，只是我现在想以事业为重，成家什么的，还是先放一放。”
他这样回答，虽然方向是朝着尚志远，但是实际上，内容却是在对着尚卉说。
“你这样想也没错，毕竟还年轻，现在的人结婚晚，再过个几年也很正常。”尚志远表情不变，依旧是笑呵呵地。
但是心里却有了计较，秦家……是他想的那个秦家没错吧？
喻泽钦笑着点头称是，现在他的角色就是聆听教诲的晚辈，姿态放的低一些也是应当。
茶艺师将最后一道茶斟完，默默地起身朝着几人点了点头，然后动作缓慢地退了出去。
文奇下意识地集中精神，他有预感，接下来的对话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了。
却没想到不是。
“喻先生，你喜欢那个秦小姐吗？”尚卉抛出的问题简单直接，颇有几分开门见山的意思。
而尚志远却只是轻轻吹了一口嘴边的茶杯，没有出声，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。
这是，默许了自己的女儿这么直接问出这样的问题了。
老板加油！文奇在心里默默打气，这种时候自己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。
“尚小姐说笑了，只不过是见了一面，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。”喻泽钦的回答，让尚卉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。
不过这么回答也挑不出错。
“那你们以后还会见面吗？”她不依不饶。
文奇咽了咽口水，怎么感觉尚小姐的问题更加尖锐了。
他潜意识觉得自家老板可能会不爽，但是下一秒，看到对面尚志远的脸色，又不确定了。
没准老板还真有可能会因为这次的合作，然后就摧眉折腰……嗐，老板也是不好当啊。
“尚小姐，你这个问题，有些为难我了。”喻泽钦无辜地笑了笑。
尚卉当然知道不能逼得太紧，可是她只要一听到自己中意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相亲，自己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恨不得直接冲到那个女人面前，跟她宣布主权。
“不得无礼。”尚志远终于开口，淡淡地说了一句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有些口不择言了。”尚卉这才深吸一口气，前倾的身子收了回来，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。
“没关系，尚小姐只是个性率真。”他好脾气地打圆场。
而只有文奇注意到，自家老板的拳头都已经捏了起来，估摸着要是尚志远不开口，他们这回可能就谈崩了……
不对劲啊，虽然问题很尖锐，可是还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？
而且他怎么感觉老板好像，提到秦小姐的时候神情不太自然。
正常的让尚家父女彻底满意的答案，不应该是贬低一通秦小姐就够了吗？
居然还说了秦小姐人挺好这样的话，听语气也不像是发好人卡，尚志远这个老狐狸肯定也听得出来。
完了，不会是之前，老板相亲的时候，动了凡心吧？这可不太妙啊。
他听说那个秦家大小姐是个混不吝的，从高中起就是混社会的坏学生，逃课打架抽烟喝酒无一不精，连他这样的普通小市民都有所耳闻，这样的女人，老板也看得上？
还是说，奇葩如他们老板，可能偏好的口味就是那种……所以对尚小姐这样的女精英不感兴趣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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