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瑞雪从小到大挨过很多打，有轻的有重的，有那鞭子抽的也有直接肉搏的，可是每一个打她的人，都被她在心里列为了仇人。而对她好的，给予过她温暖的人，每一个都被她珍藏在心底，那是她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勇气。可是现在，胡青山打了她。这是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次。
胡青山的手还发着抖，他扶着桌子站了好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，伸手去够他搁在桌上的烟杆。一连够了好几下都没够到。这个在地里劳作了大半辈子的庄稼汉，脸上沟壑纵横，已是饱经风霜。
“你说你为什么要去偷人家的东西啊！我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啊！你为什么不学好要去偷人家的东西！我养你难道还养出仇了吗？”李德英也扑上来，对着方瑞雪就是一通捶，捶完了就坐在那里无声地哭。
落在身上拳头的方瑞雪并不觉得疼，可是挂在李德英眼角的泪水。却深深刺痛了她的心。
“我管不了你了。”李德英一脸颓丧地坐在凳子上，心灰意冷地说，“我教不好你，把一个好好的孩子教成了一个小偷，我要怎么跟你死去的妈妈交待？你回去吧，回你爸那边去，让他来管你。你好歹还是他们方家的人，他要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，让他来管教你吧。”
方瑞雪瘫坐在地上，沁骨的寒意透过薄薄的布料侵蚀掉僵硬的肌肉直达心底。李德英的灰心和放弃，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，一直憋在她心头的那口气，突然就散了。
我是不是快要死了？在失去意识前，方瑞雪这样想着。
如果她死了，再醒来的时候，还会在这里吗？
帮方瑞雪搬行李是江近月主动找李兰芳揽过来的差事。
那天晚上方瑞雪突然晕倒，李德英一下子慌了神，胡国庆只顾着撇清关系不想帮忙。幸亏是李兰芳两天没见着方瑞雪，心里不放心跑过来看了一趟，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办。
人都昏倒了，屋里的其他人要么只会哭，要么就是冷眼旁观，还是李兰芳当机立断，连忙叫人去请了江近月，让他开车送方瑞雪去了医院。
江近月这个人就爱凑合热闹，还特别喜欢打抱不平。于是在知道方瑞雪被冤枉。退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之后，便主动提出要去帮她搬东西。刚好李兰芳正在气头上，不愿意把这事交给胡青山夫妇，就同意了。
期末考的最后一天，学校里除了严肃的气氛之外还弥漫着一股活泼和自由，因为考完下午的最后一门，就可以放假了。
江近月离开学校很久了，再回到校园还很怀念，感兴趣的到处乱逛。程昱跟在他的身后，不明白明明是江近月揽得差事，为什么非要拉着他一起来。
程昱不愿浪费时间，按江近月这副闲逛的样子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地方，他直接拉住了一个从他们面前匆匆路过的学生：“请问。初二2班走么走？”
“那就是啊！”那位同学奇怪地看着程昱，给他指了个地方。就是他们眼前的那一栋楼，一楼正对着他们的教室就是。
大家都赶着收拾东西回家，教室里面乱糟糟一团，班长正站在讲台上指挥班里的同学把课桌还原，可是有很多人已经归心似箭，根本就不听指挥。班长在上面喊的声嘶力竭，但是下面依旧是各干各的，没人在听。
江近月先是询问了一位坐在门口的同学。问他方瑞雪的座位是哪一个，那位同学正在眉飞色舞地和朋友说着什么，根本没听。只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：“不认识，我们班没这个人。”
江近月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，那位同学直接不耐烦地冲江近月挥了挥手。粗声粗气地说：“你谁呀？都说了没这个人你烦不烦呀！早被学校开除了还来找什么啊！”
江近月咬着后槽牙“呵呵”两声，然后直接走进教室，推开班长，一脚踹在讲桌上，轰隆一声，人群立刻安静了。
“我说，哪一个是方瑞雪的座位？”江近月这个时候看起来，就和那天在街上胡乱打砸的混混没什么两样。
有人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教室的最角落里，那里有一张课桌，上面堆满了各种样式的吃饭的碗。
“这都谁的啊？”江近月问。
有人赶紧过来把桌子上的碗收拾了，叮铃哐当的不小心没拿稳还失手弄掉了一个，白色搪瓷的碗上顿时就磕掉了一大块瓷。露出黑色的金属内胆。
程昱打开课桌的抽屉，里面整整齐齐摆着的，都是课本和笔记。
“带箱子了吗？”他问。
“我回去车里拿。”江近月说。
在等着江近月拿箱子的空隙，程昱就站在教室的角落，随手翻着方瑞雪的课本。
可以看出方瑞雪是个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，课本很干净。笔记很整洁，不像有的人会在上面乱涂乱画。
江近月拿东西有点慢，程昱在看书的时候，班主任老师就已经进教室了，看到班里的同学还没把座位复原，先是发了一通火，等到一阵乱响，课桌都复原之后，然后才开始讲放假的各种事宜，讲到一半，他突然发现教室里多了一个人。
“欸，那个人，你哪位啊？为什么会在我们教室？你是来找谁的？先去外面等着！”他指着程昱问。
程昱合起手上的课本，对班主任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：“老师你好，我们过来搬点东西，马上就走。”
“搬什么东西？搬东西需要到教室来吗？还有那是谁的课桌，怎么还没还原？班长，那张桌子是谁的？”
“是方瑞雪的”班长站起来期期艾艾地回答
班主任瞬间哑巴了，正好江近月拿着箱子回来了，两个人就在全班的注视下迅速地收拾了东西，然后出去了。一直等到他们离开，教室里才重新响起班主任的声音。
江近月回车里放东西，程昱一个人站在教室外面，等着这些学生放学，他需要有个人带他去方瑞雪的寝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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