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家欢喜几家愁，同为内阁辅臣，李东阳和刘健都是彻夜难眠。唯一不同的便是前者再为国事而操劳，拿着徐经那份令人茅塞顿开的答卷圈圈点点，打算再完善一些，然后放到早朝上让群臣和陛下一同商议可行性。
而刘健，望着自己跟前的几封密信，则是显得颇为恼火。
朝堂上那云南布政使熊海波三天两头上书诉苦，吵着闹着让朝廷解决当地的土司问题本生就已经让自己恼火了，偏偏洛阳老家还后院起火了，那该死的王鳌好端端的不知道发了什么疯，居然跟陛下说了一堆捕风捉影的玩意，还请求亲自到洛阳巡视察访一趟。
而这些密信，就是洛阳当地的官员找自己求助的，说是最近当地锦衣卫活动的力度越来越大了，照这样下去，事情很有可能就会败露，到时候可不是一个内阁首辅可以承担的后果。
同朝为官，相识相识二十多年，你求的是名，我谋的是利，但归根结底大家都在为大明这艘大船修修补补，让其能够继续乘风破浪，向前驶去。
可如今，你放着好好的吏部尚书不做，非要学着那些个御史言官捕风捉影，平日里京察不给自己面子处理自己门生也就罢了，可如今你直接要挖自己的根，掘大家的后路，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了。
只是，面对一个这样身负盛名，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人，刘健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方式来对其进行有效的反击，让其知难而退，自顾不暇，免得整天咸吃萝卜淡操心，把手伸过了界。
……
与此同时，在贡院里，对于今科会试的结果也是完全评选出来了，一共五十个名额，前二十个乃是王鳌这个大宗师亲自点选的，其余的则是交给了这群佐官处理。
既然已经登记好了，那么自然就不再存在任何舞弊的可能，毕竟这五十人的名字和排名已经被人抄录送进宫中了，所以说，接下来大家要做的就是放榜。
对于王鳌亲自选出来的二十人，大家都充满了好奇，尤其是那位有些不拘小节的榜首，众人更是万分好奇和期待，毕竟就实用性来说，在场所有人都没人敢说自己能够提出如此远见的策略。
怀着满心的期待揭开了那张试卷的名字，在场众人都陷入了一阵惊讶和困惑之中，对于徐经这个名字，大家都表示闻所未闻，这又是从哪杀出来的一匹黑马，居然还得了王尚书的青睐，亲自定位了会试第一名，以后必定是平步青云，步步高升，实在是令人艳羡。
随后便有好事者开始四处打听关于徐经的消息，得到的结论莫过于两个，一是此人出身于南直隶富贾之家，家境殷实，又与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唐伯虎乃是知己好友，二人一同进京赶考，第二个就是此人和唐伯虎一同拜了益王府的世子为师，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。
人心往往就是这么复杂，第一次看到这张试卷大家都觉得才高八斗，随后因为害怕受到责罚又变成了离经叛道，等王鳌将此人亲自定位会试头甲的时候又变成了不拘小节，目光独到，如今知道了此人的出身和过往，又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胡言乱语，甚至是妖言惑众。
一时间，对于今年的会试头甲，开始众说纷纭，大家都已经预见到了，等放榜以后，此事会引起多大的轰动，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好，恐怕就要因福得祸，馅饼吃不下，反倒是被撑死了。
……
作为内阁首辅，刘健自然有自己的消息网络来源，贡院那边刚出结果，就有人将名单抄录了一份送到了刘健的府上，不仅如此，许多在朝堂中有点关系的大臣都收到了这样的消息。
反正都已经揭了榜，名单也送进了宫，自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了，倒不如动动手卖个顺水人情。
对于每届的会试榜单，向来都是朝堂诸公关注的热点，毕竟若是能够拉来几个才学之人做自己的得意门生，装点门面暂且不说，以后在朝堂里的影响力和权势必定可以更加巩固，对于自己家族荣华富贵的延续也更有保障。
翻开一看，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就是榜首的名字，看到“徐经”二字的时候，刘健愣了半响，连带着笔上的墨汁滴落在了纸上都没有察觉，继续往下看，又看到了谭志康，唐寅几人的名字，更是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。
头三甲，有两名都是那益王世子的门生，若是说唐寅能够高中也就罢了，但惟独这徐经，说什么也不应该名列前三的，更不必说还是会试的头名了。
对于此人，刘健自然是知道的，徐经在秋韪中的成绩只是中下水平，这种人在会试之中就算是走了狗屎运，超常发挥，能中个二等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，又何德何能考个会试的头名呢？
有猫腻，绝对有猫腻在其中。
这问题要么就出在两个考生，或者说其背后的益王府身上，要么就出在出题人也就是主考官的身上。
再联想一下主持本次会试的人正是自己如今的大敌王鳌，刘健的心思立马就活络了起来，有了这等关系在，就算这其中没有猫腻，那也必定是要有猫腻的。
这些年来，依着王鳌的性子，可没少得罪人，要不是陛下一直宠信于他，让其稳居高位，恐怕早就被人报复得家破人亡了。
只要有人用科举舞弊这东西做了文章，再拿出确凿的证据，又有自己在背后发力，就不信那些老家伙会作壁上观，不来凑凑热闹。
王鳌此人，最可怕的并不是其深受陛下信任，也不是他那吏部尚书的职位，而是他的名声，享誉天下的清名。
就是这样的名声，让无数想要对王鳌动手的人无从下口，也不敢轻举妄动，生怕引火烧身，变成了王鳌这位君子对立面的小人。
可无论你是什么人，只要与科举舞弊这玩意沾上了关系，就必定是身败名裂的下场，到时候没了清名的王鳌，就如同没了牙齿和爪子的老虎，又还有什么可怕的呢？
“来人，将这徐经的答卷寻一份来，老夫倒要看看这会元的佳作究竟有何出彩之处。”
想罢，刘健对着下人吩咐了一句，眼神里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。
……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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